無數個光怪陸離的夢境重疊,自以為夢醒卻是另一個夢的開端,腦中只有七彩斑斕的幻象和斷續朦朧的情節。


終於,在一身冷汗浸濕被縟後,他醒了。


一張眼,柳飛卿便看到瑞兒屈肱睡在他床邊,旁邊還擱著個咬了一口的餅,兩個眼圈泛黑。


「柳叔叔,你醒了?」瑞兒揉揉眼睛,撐著疲累的身子坐起。


他也揉揉眼睛,本來眼前還罩了層薄霧似的,現在卻明亮如神助,物體一些細微之處都能察覺無遺,以前熬夜苦讀留下的眼疾,亦像無影無蹤。


「我睡了幾天?」柳飛卿迷迷糊糊的問,不斷重複作著有知覺但醒不了的夢,讓他有些精神耗弱。


「好像三天三夜吧?」瑞兒打個呵欠。


「這麼久?」他搔搔幾天沒剃的青鬚,不知今夕是何夕。


「是啊,前兩天叔叔你還發著高燒,幾個大夫都找不出原因,想不到昨天突然燒退了,我就想你今天一定會醒來。」


「大夫有說怎麼回事嗎?」


「好像是夏月感暑之類的。」


「我看是吃壞肚子。」柳飛卿拍拍小腹,「我只記得那天迷迷糊糊睡倒了,然後呢?」


他舔舔嘴唇,雖然喉頭血腥味已渺然,但那股辛辣味可是永生難忘。


「我……」瑞兒的表情有些歉疚,「後來我回府叫了幾個家丁,是他們把柳叔叔你揹回來的。」


「小黑呢?」


「我要牠先回山裡,我怕娘……」


「你娘親知道來龍去脈,有責罵你嗎?」


瑞兒一偏頭,「這倒沒有。」


「那她應該快來了。」


果不其然,話才落,連夫人便與兩名婢女推門而入,她總是出現的這麼合時。


「瑞兒,別打擾柳先生了。」


連夫人使個眼色,婢女便上前拽著瑞兒的手,瑞兒看著母親的眼神難掩畏懼,一反從前對母親撒嬌使性子的富家小少爺樣。


「等柳叔叔精神好些,就來教你畫畫,嗯?」


柳飛卿一邊輕聲安慰瑞兒,一邊勉力起身,等他下床就座,客房裡僅剩他和連夫人兩人。


「夫人。」他禮貌的招呼一聲。


連夫人面對他坐下,望他的眼神卻有些奇怪,柳飛卿不禁摸摸自己的臉有甚凹凸異狀。


「柳先生,還是該稱您為柳翱、柳飛卿公子?」


柳飛卿眉一挑,表面不動聲色,「悉聽尊便。」


「大夫說柳先生您今日應會好轉,那柳大人也該放心了。」


連夫人口中的柳大人,自然是縣令柳維正。


「翊……維正他沒有為難妳吧?」


「柳縣令派了大隊衙差,四處打聽你的下落。一問之下,才知縣令的兄長自長安遊玩,而後不知所蹤。後來客棧小二報官,妾身探聽之下才知詳情。」


「咳,勞師動眾,希望沒有驚擾夫人。」以往他隔天便給弟弟捎信,這回柳維正想必是幾天不見他蹤影,才不惜公器私用尋人。


「豈敢。」


「不才近日所為,皆出自個人意願,望夫人莫怪。」雖然總覺得越解釋越顯得狼狽,但他依然忍不住要說,「除了那天占夢是有意守候,救瑞兒、畫蓮題詩,完全出於巧合。」


「是嗎?」連夫人嚥口茶,斂眉垂首,看不出心緒。


兩人兜來轉去,仍隻字不提當日在石屋中的所見所聞,原本就不甚熱絡的氣氛,頓時冷了下來。


「這裡只有你我兩人,有什麼話,先生不妨直說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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