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極宮裡罵得興起,李世民這會卻以大被蒙頭,正想裝死(其實也不用裝),赫然一道慈母霹靂(孽子社社員必備技能)從半掩的窗戶劈進房內,搞得魏徵送他的銅鏡「匡啷」掉在地上,鏡架也成了焦尾架,燃起一股臭氣。
李世民低聲咒罵幾句,一邊問候推兒子陷火坑的親愛爹娘,一邊慢吞吞起身,以袖將火星掩熄,順手將銅鏡撿起來,照照自己的臉,試圖擠出一點凜然英氣,免得等等勸架時壓不住陣。
「來人,更衣!」
李世民將銅鏡放回鏡架上,喊了半天,一個拖著半跛左腿的紙侍慢吞吞出現,手上搭著幾件破布似的衣裳,看來不像將軍戰袍,倒像是乞丐睡袍。
他面上青筋跳了幾跳,深呼吸幾回,決定披散著頭髮自踱去衣箱前翻撿,免得失手打壞這僅存的一位紙侍。
「聽說趙大好武,趙二倒是挺崇拜我,老想學我當天可汗平四夷,可惜最後被契丹人趕回老家,我可不能讓他兩兄弟看扁了……」
角落的剔犀 漆箱中,盡是他平日見客時才穿的好衣裳,只見他翻出幾套戰袍綴甲,選了半天,終於選出一頂鵠鷹飾頂的兜鍪 ,再披上細鱗甲,綁起護腿,套上皮靴,最後在腰際配上寶劍和豹皮弓袋,一副要去打架而不是勸架的模樣。
李世民忙著換穿甲冑之際,那紙侍十分自動地爬上床,俯瞰而下替他梳頭,並繫上幞頭,雞手鴨腳痛得他祖宗呲牙咧嘴,連忙拿來兜鍪戴上,免得紙侍直拿他的頭當粽子綁。
「唉,要是長孫在就好了……」李世民懷念愛妻幾句,撇開紙侍走到銅鏡前,將盔上的鷹隼對準鼻頭,再拿把小銅耙將落腮鬍勾得捲翹,左右看了幾回,方吩咐道:「記得收拾好東西。」
紙侍極盡艱難的點了點頭,「啪」地跳落床,終於把右腿也摔斷了,雙手在半空划啊划的,試圖攀上衣箱整理。
「……算了,待會叫李淳風過來弄個新的吧。」他摸摸腰間的八卦錢囊,眼下阮囊羞澀,可是有出無入,可不要弄到變賣昭陵家當過活才好啊!
眾所周知,李世民坐上皇帝寶座的最關鍵一役乃是「玄武門之變」,玄武門之變後,他以太子身份迫李淵讓位為太上皇,李淵這太上皇鬱鬱寡歡,自顧幽居太極宮抱女人生孩子,差不多又過了十年才去世;李世民則做了二十三年皇帝,最後駕崩於終南山翠微宮含風殿。
史載玄武門之變中:「建成、元吉至臨湖殿,覺變,遽反走,秦王隨呼之,元吉引弓欲射,不能彀者三。秦王射建成即死,元吉中矢走,敬德追殺之。」 虎狼相爭,李建成技不如人,死得其所,李元吉射了三箭皆射不中正主,被尉遲敬德追而殺之也算活該,怨不得人。
其實在李世民把他兄弟的頭砍下來當馬球打之前,李建成也沒少給他弟弟毒酒喝,李元吉更抱持漁翁得利的心態,一心希望同胞兄長鬥得兩敗俱傷,說不定就輪到自己做便宜太子(李治:當初大兄三兄鬥的要死要活,兒臣可沒這麼想啊!),三兄弟誰也沒安好心眼,難怪一個個死到竇后跟前,無不被罵得狗血淋頭。
如今趙宋丟失半壁江山,趙匡胤趙光義兄弟鬧得不可開交,不知聯誼會哪個天才皇帝說他「前車傾覆,足堪後車之戒」,最適合處理這類兄弟鬩牆的問題,還眾人一個清靜。氣得李世民差點吐血,這是哪門子的經驗豐富?才不過一次就夠他在地府守選幾千年,不能脫出生天。
李世民越想越是氣悶,一手持韁,一手摸著箭袋,好不容易馳馬至汴梁城下,只見飛沙走石,河水滾滾,吊橋顫危危掛在城門下,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。
但他既已是個死人,還是個武功高強的死人,就沒有驚懼不前的理由。
「昌陵兄、熙陵兄,詩云『死喪之威,兄弟孔懷』 ,天下孰比汝同胞皇帝更親?二位什麼話不能坐下慢慢談,非得妄動干戈?」
李世民勒停坐騎,高聲呼喚,把竇后說他那套改改姓字,原封不動搬過來,奈何說到後來自己也有些心虛,只得靜待趙家兄弟的回應。
風沙颳了半晌,城內隱約傳來轟轟嘈雜聲,宛如金兵攻城再現,看來他倆兄弟仍打得興起,沒空理他這外人。
「有話快說,有屁快放,別兄來弟去的,我沒你這缺心少肺的弟弟!」
「你不用指桑罵槐。」趙光義的嗓音停頓半晌,「貞觀文皇帝,詩亦云:『兄弟鬩牆,外禦其侮』,我趙家家事,何勞您移駕作中人?」
「我就是罵你,順便罵他,憑他敢來勸架?你跟他幹過的髒事根本半斤八兩!乾脆你們倆去結義社兄弟好了,反正都是扯爛污混上去的太宗皇帝!」
趙家兄弟不住高聲對罵,越演越烈,連李世民的所作所為也給扯進去作借鑒,說是隨時像他一樣爹不疼、娘不愛,小老婆騎到兒子頭上作女皇。氣得李世民牙癢癢的,心想這麼下去徒惹笑話,足下踢催馬股,愛駒白蹄烏頓時會意,一躍三丈,飛過護城河,來到汴梁城下。
汴梁城內除了趙大趙二,其他人老早躲得遠遠,就連趙佶都給李隆基請去作客飲宴,順便見見據說長得和他有幾分相像的南唐後主李煜,吟詩作對好不快活。於是李世民一路長驅直入,來到集英殿前下馬,逕往乒乓噪音出處行去